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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人飲酒的歷史悠久,對這一習俗的記載,先秦以來已屢見不鮮。至魏晉南北朝時期,由于酒禁開,允許民間自由釀酒,酒業(yè)市場興盛。加上許多身處亂世的人深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短暫,酒成為他們逃避現(xiàn)實甚至是應付世事的方式,"何以解憂,惟有杜康",曹操的詩恰如其分的表達了酒在當時人們生活中的地位。
這一時期,酒類名目繁多,不滿現(xiàn)實而借酒消愁者,稱酒為"忘憂"、"歡伯"。晉朝的劉臻之曾寫過一篇《椒花頌》來贊美酒,可見酒又有"椒花"之稱。南北朝的程卿,曾喝過一種名為"千里醉"的酒。他邊走邊飲,歸家而醉臥。用桃花浸泡過的酒,稱為"桃花酒",據(jù)說喝了這種酒,可以"除百病,好容色",故又稱為"美人酒"。梨花盛開時釀熟的酒,叫"梨花春"。立夏日取汁和成的酒,叫"駐顏酒"。以甘蔗加石蜜等所釀的酒,叫"蔗酒"。這一時期的名酒推以酃湖(今湖南衡陽市東)水釀制的酃酒。酃酒在三國吳時期即已聞名遐邇,左思《吳都賦》在介紹江南名產(chǎn)時就曾提及"飛輕軒而酌綠酃,方雙轡而賦珍羞"。西晉平吳后,在引吳主登殿慶賀的日子里,即將此酒作為戰(zhàn)利品獻于太廟。因此,西晉張載在《酃酒賦》中稱其"播殊美于圣代,宣至味而同"。東晉時期,酃酒一直做為祭祀用酒,到南北朝時,酃酒仍被列為貢酒,(1)足見其質量穩(wěn)定,歷久而不衰。河東人劉白墮所釀的"鶴觴酒"則是北魏時期的名酒,劉是歷史上一位釀酒師,常常與杜康并稱為"劉杜缸神"。他所釀的酒于盛暑時置于太陽底下暴曬,"經(jīng)一旬,其酒味不動,""飲之香美而醉,經(jīng)月不醒",京師朝貴外出時,多攜帶此酒做為饋贈的佳品。據(jù)說,南青州刺史毛鴻賓攜酒上任,路遇劫盜,但那些盜賊飲酒即醉,都被擒獲,因此此酒又被稱為"擒奸酒",當時游俠中流傳著一句話,"不畏張弓拔刀,唯畏白墮春醪"。(2)這個故事雖有夸張,但卻生動地反映出了劉白墮那超的釀酒技術。
魏晉南北朝期間,隨著釀酒業(yè)的蓬勃發(fā)展,相應的專著也有不少。北魏賈思勰在其專著《齊民要術》一書中,總結性地記述了當時制曲釀酒技術經(jīng)驗和原理,可謂上早的釀酒工藝學著作。書中記載了包括酃酒、鶴觴酒在內(nèi)的許多當時較有名氣和較為常見酒的制作方法,如河東頤白酒、九醞酒、秦州春酒、朗陵何公夏封清酒、桑落酒、夏雞鳴酒、黍米酒、秫米酒、糯米酒、粱米酒、粟米酒、粟米爐酒、白醪、黍米法酒、秫米法酒、當粱法酒等,還有釀造時間長而酒精含量的祭米酎、黍米酎,在酒中加入五加皮、干姜、安石榴、胡椒、蓽拔、雞舌香等藥物,則制成功能各異的藥酒。當時人們對于釀酒的工藝的了解已相當深入,在《齊民要術》中就記載了九種制酒用曲,分為神曲、笨曲、白醪曲四類,其中五種神曲和白醪曲是以蒸小麥、炒小麥和生小麥按不同比例配制而成的。兩種笨曲是單用炒小麥制成。白墮曲則生、熟粟按1:2的比例配制而成。這些酒因原料與配制方法不同,功效與用途各不相同,有的專用于春、夏季,有的則適用于秋、冬季。因為夏天造酒發(fā)酵快,成熟易,但不易久藏,必須有特別的釀造;冬天天冷,酒曲中的發(fā)酵菌藥性慢,需加熱,冬酒可保存時間較長。還記載了酒曲、谷物的比例,酒熟后下水的比例。此外,他對釀酒的工序,如選米、淘米、蒸飯、攤涼、下曲、候熟、下水、容器、壓液、封甕等也進行了詳細說明。這一時期還有《四時酒要方》、《白酒方》、《七日面酒法》、《雜酒食要方》、《酒并飲食方》等酒藝著作??梢娺@一時期的釀造工藝已達到相當?shù)乃健?/p>
由于釀酒技術并不復雜,所以當時私人自釀自飲的現(xiàn)象相當普遍,而且數(shù)量相當可觀,******田園詩人陶淵明在任彭澤縣縣令時,"在縣公田悉種秫谷,曰:'令吾常醉于酒足矣。'妻子固請種粳,乃使一頃五十畝種秫,五十畝種粳。"(3)有一次他所釀的酒熟時,就摘下頭上戴的葛巾來漉酒,漉完后,仍戴在頭上。晉時以好飲而著稱的孔群則在與親友的信中講"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,不了曲蘗事"。(4)除私人自己釀酒外,當時產(chǎn)銷合一的酒店、酒肆的數(shù)量也多。曹魏時,官家酒樓也稱"青樓",曹植詩中曾有"青樓臨道"的詩句。這種臨道的青樓,可能是由官府經(jīng)營的市面酒樓。西晉時阮修性情簡傲,在洛陽"常步行,以百錢掛杖頭,至酒店,便酣暢。"(5)東晉時陶淵明隱居鄉(xiāng)間,始安太守顏延之"留二萬錢與(陶)潛,潛悉送酒家,稍就取酒。"(6)南北朝時,酒樓發(fā)展迅速,南朝宋明帝劉在"新亭樓"宴將士。(7)北齊刑邵在"清風觀"、"明月樓"聚親招友。(8)北魏時的洛陽,酒類的生產(chǎn)與營銷集中在市西側,市西有"退酤、治觴二里。里內(nèi)之人,多釀酒為業(yè)。"(9)當時洛陽的里坊規(guī)范得相當整齊,一個里坊約居住500-1000戶,于此可見當時專門從事釀酒業(yè)的人數(shù)之多了。
魏晉南北朝時期名士飲酒風氣之盛歷來為后人所津津樂道。眾所周知,魏晉時期名士飲酒和他們陷于自身與社會、自然的矛盾有關。他們?nèi)芜_放誕,酒實際已成為魏晉風度的內(nèi)容******。檢視魏晉文人的文章,幾乎都離不開酒字,不論是悲是喜,是歡聚還是離別,酒都是他們發(fā)泄情感的主要工具。在這種社會風氣渲染下,出現(xiàn)了不少豪飲之士,酒量,如竹林七賢******的山濤"飲酒至八斗方醉",(10)而劉伶自稱"天生劉伶,以酒為名。一飲一斛,五斗解酲。"(11)東晉名臣周凱"在中朝時,能飲酒,及過江,雖日醉,每稱無對"。(12)西晉畢卓甚至說"得酒滿數(shù)百斛船,四時甘脆置兩頭,右手持酒杯,左手持蟹螯,拍浮酒船中,便足了一生矣。"(13)他在任吏部郎時,常常因酒醉而失職,一天,北舍有位郎官釀酒成熟,晚上,畢卓便乘著醉意跑到別人有酒的房間里偷飲,主人以為是盜賊,便把他抓了起來,到天亮時,才發(fā)現(xiàn)抓的是吏部郎畢卓。主人立即在酒窖里以甕為桌,與畢卓對飲,直到醉,方才離去。魏晉文士肆意縱酒,在酒的掩蓋下,表現(xiàn)出各種各樣的姿態(tài)。如山濤之子山簡"唯酒是耽",以至時有兒歌唱他"日夕倒載歸,酩酊無所知。"(14)阮籍為躲避與司馬氏聯(lián)姻,曾一連醉六十日,使得別人無法言及此事。前已提及的周凱,官至尚書仆射,卻經(jīng)常喝得醉,"只有姊喪三日醒,姑喪三日醒",時人號之為"三日仆射"。晉人雖尚酒,但也以此為失德,王導曾因晉元帝司馬睿喜好飲酒而流淚苦諫,"帝乃命左右進觴,飲而覆之,自是遂不復飲。"(15)據(jù)說晉元帝將杯中酒倒入池中,那個水池遂被名為"覆杯池"。到了東晉末年的陶淵明,酒則成為超逸和清的象征,而他的酒詩酒文,則有返樸歸真、遠離塵囂的意蘊。飲酒對于他而言,與其說是為了滿足生理的需求,毋寧說是享受飲酒所帶來的樂趣。通過飲酒,暫時忘卻塵世的混濁,同時為自己營造一方潔凈的空間,寄托自己的理想。日久天長,飲酒的情趣逐漸積淀下來,便使酒有了淳樸、閑適、平和、自然的生活象征意義,使酒成為一種超脫豁達的人生態(tài)度的反光。但酒的這種內(nèi)涵,畢竟源自于對所處環(huán)境和人生境遇的不滿。因此,在閑適平和的下面,卻深深地沉淀著對現(xiàn)實的不滿,對真與善的崇尚,對理想社會的向往。
借助于酒,人們抒發(fā)著對人生的感悟,對社會的憂思,對歷史的慨嘆。酒的作用潛入人們的內(nèi)心深處,從而使酒的文化內(nèi)涵也隨之擴展了。
注釋:
(1)《水經(jīng)注》卷39《耒水》。
(2)(9)楊銜之《洛陽伽藍記》卷4《城西》。
(3)《晉書》卷94《隱逸·陶潛傳》。
(4)(12)劉義慶《世說新語·任誕第二十三》。
(5)《晉書》卷49《阮籍附從子修傳》。
(6)《宋書》卷93《隱逸·陶潛傳》。
(7)《南史》卷46《隱逸·李安人傳》。
(8)《北史》卷43《刑邵傳》。
(10)《晉書》卷49《劉伶?zhèn)鳌?。?/p>
(13)《晉書》卷49《畢卓傳》。
(14)《晉書》卷43《山簡傳》。
(15)劉義慶《世說新語·規(guī)箴第十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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